淩翾

现在只搞Dr Stone的千幻。
补文走凹三,ID=leslapins。

多谢支持。前坑旧文你们随便点随便留言,不会删的。(也不会回坑的)

【御澤】陽光輾轉的森林 05

5.

No, you never gonna find me in the forest of the night

 

 

 

澤村從看似與他無關的奇特的噩夢中醒來時天還沒亮。他摸到床頭的手機,沒有看到新的未讀短信,把頭縮進被子裡翻了兩個身,就再也睡不著了。他起床的動靜不大,卻驚動了打算睡個回籠覺的室友。

“想去跑步的話快打住吧,明天一軍的比賽還要上場,後天緊接著二軍的比賽還安排你首發……”被子裡悶悶的聲音好心提醒他。

“那我就更得去跑步了。”澤村笑了笑。

這是個由高中時代延續至今的習慣。跑步時大口呼吸能令他頭腦振奮,思維隨之變得活躍,再怎麼鑽牛角尖的問題也能一下子貫通,渾身死氣沉沉的細胞也隨之被解放,彷彿化作迎面而來的風。現在那風裡帶著秋天早晨的涼意。地平線邊緣高樓幢幢的暗影之間出現了一道希望般的明亮金輝,又迅速被層層壓頂的灰色雲朵吞沒了。而澤村在微明的雲層所照亮的訓練場中跑了一圈又一圈。他想到昨夜做的夢裡的御幸。他想到自己發送的那條沒有傳達到的短信。他想到昨夜那個人的怒吼。他想到臨別時御幸擁抱了他。那溫暖彷彿具有延時性,停留在他的肩上,在他的腦海裡遲遲沒有散去。

想要告訴他什麼呢?

他停下來,像脫水的魚一樣費力地喘氣,大滴的汗珠沿著額頭和兩鬢滾下來,滴落在訓練場的紅土上。他知道再跑下去也是原地打圈而不會有答案。

雲層沉沉地壓下來,在早晨的城市間渲染著一種無望的顏色。

大地近乎失聲。

 

 

二軍的比賽結束後,澤村的手機郵箱裡收到了一條是未登錄號碼發來的訪談邀請。一般而言,採訪邀請理應統一發給監督來進行安排。而一軍初登板之後媒體對他的興趣迅速冷卻,收到訪談邀請更是本週以來的第一次。澤村試探性地在回复短信中把這情況說明清楚。對方回复得很快。 

“您應該還記得?我們在聚會上見過一面,御幸選手的學弟。”

澤村怔了好一會兒。他當然記得。他毫不費力就記起那天打在美麗的假花上的幽藍色燈光,和那燈光一樣捉摸不定的聲音和話語。

他果斷地答應了這場訪談邀請,也顧不上是否違反規定,並把預約提前到今天晚上。約定的地點是在上次碰過一面的俱樂部。這天的風格和那晚有別。燈光在鋼琴清澈的旋律中如水般流淌著,像穿過秋林的光線,將大廳映成溫和而不刺眼的柔橙色。女記者坐在吧台邊,遠遠地朝澤村揮手打招呼。

她先掏出錄音筆,向澤村提了一些例行公事的標準問題:初次一軍登板並和高中的前輩再度組成投捕的感想如何?一軍和二軍的比賽有什麼不同?平時的訓練中呢?你希望在什麼時候正式升入一軍?待澤村回答完畢、兩人相互道謝後,她收起錄音筆,像是在朝他表示著,接下來是私人會話的時間了。 

“最近狀態不錯?上次見面之後好像你忽然就火起來了,佔領了體育版頭條好一段時間。”

“哪裡,”澤村難掩內心的得意,笑著撓了撓下巴,“托監督和御幸前輩這位大明星的福。”

“我不這麼看。澤村選手是個天生的明星。”

她點著一隻女士香煙。塗著藍色甲油的纖長手指夾著細長香煙的樣子很好看。

“只要在球場上有個小小的機會,就不會讓別人忽視你,似乎從尚不起眼的時候就開始聚集著人氣和有識之眼的注意。這預言對現在的你來說還為時尚早,但你很快就要面對這些追捧,因為你身上的陽光與正面氣息正是當今職棒界最渴求的特質。而你的個性決定了你的前路與那些擁有極其耀眼的才華的人的根本性不同,漫長的打磨階段所培養的頑強令你不會輕易被周遭的氣氛及輿論的大潮所吞噬,而而他們中的大多數在這需要偶像的世界上被迫被打造成和自己所想所選毫不相干的存在。”

澤村聽出了這褒獎中的話外之音。他暗暗佩服女記者的敏銳;她一定已經看破他幾乎迫不及待赴採訪之約的真正意圖了。

“所以,正如你所言,像御幸前輩那樣‘擁有極其耀眼的才華’的人,不得不去承受那些惡意而被塑造成為一個孤獨的偶像。這可是你說的話的意思?”

“我那天的自言自語,你都打聽清楚了呢。”記者微微一笑。“從哪兒知道的?”

“我問過和御幸前輩關係比較密切的前輩,也自己在網上做過一些調查。一年前的他遭受媒體惡意誹謗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是嗎?”上揚的變調,帶著微微的調侃,“你相信著你所讀過的報導均為謠言,而和御幸選秀有些時日沒來往的舊日同窗的,以及你私心所認同的才是事實?另一個可能性,‘那些不全是謠言’,你可敢往這邊考慮?”

她停頓一下,接著說。

“負面報導層出不窮的時候,球團公開澄清的只有違反契約金條例這麼一條不實傳聞,對其他的問題都避而不談。此前,面對記者提出的所有關於他的作風及私生活問題,御幸選手的回答只有一句‘我不知道’。從結果來看,製造出契約金謠言的人成功轉移了公眾的注意力,於是沒有人再去考證那些花邊新聞,哪怕那邊才是真實的。”

“不可能……”澤村像中邪了似的木然地不斷地搖頭。他的意識像即將被攻破的城池,對女人所說的話進行最後強烈的抵抗,而他的記憶中的線索卻被這條令人疼痛的線索以驚異的完整性串聯了起來。

“所以你說的一年前,並不是指他遭到媒體攻擊和網絡霸凌……”

“不是。‘他從那高傲不可一世的態度以及混亂的女性關係中,從那美麗而空虛的名為偶像的詛咒中走出來了’。我那天是這麼認為的。然而,你今天再次向我提起這一切,也許……”她凜然的雙眸黯淡下來,藏到劉海投下的暗影裡。“那並非問題的根源,情況也並沒有好轉。”

澤村低著頭,雙肘抵在膝蓋上,兩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因用力過度而止不住地顫抖。

“……對了。”他猛然抬起頭。

“你可知道,那時候他就有頭疼的毛病嗎?”

 

 

 

——在那種時候突然發現能跟你在同一個隊伍裡,好像一下子別的什麼都無所謂了。 

這不是什麼幸運的事情,而是個異常強大的假象。你被那份因接近迷人的過去而變得輕鬆的心情所欺瞞,我也被那柔和而溫暖的笑容矇騙過去了,一再縱容自己的無知與無為。就好比在受了傷的時候,暫時的安慰劑也許能緩解許多疼痛,但也會令人意識不到傷口不會因此停止腐爛、撕裂,並不會因此完全癒合,變成一切都完好無缺的時候。偏偏還是這麼個比誰都要堅決,比誰想得都要周全,忘我而固執不願妥協的人。

所以,得要有人去做些什麼……

  


連著幾個電話都沒打進去,澤村最終不得不選擇在黑暗中戳手機屏幕這種懦弱的交流方式。這晚室友也沒在,大家瞅准比賽結束的大好時光去喝酒,而他卻沒有一點心情,睜著眼睛躺在小床上,瞪著沒開燈的房間裡像一潭黑色死水般的天花板。

“週末有空的話方便看看我的投球嗎?前天的比賽我感覺表現不太好。”

他從一萬條備選藉口中挑了自己最擅長、最熟悉親切、百試而不爽的這一條,這樣哪怕是自己最不擅長應付的那個御幸也不會拒絕的吧。他把手機隨手擱在自己胸前,感覺肋骨上有個東西壓抑著胸肺呼吸的起伏,心裡一直發堵。從房間到走廊都安靜過頭了。他一直沒等到手機震動的聲音,於是閉起眼睛。

迷迷糊糊之間又到了那個奇異的夢裡。那個瀕臨崩毀的世界有著近乎凝固的時間,小男孩和他身後的青年依然站在原地,這回他感覺自己正向他們那邊走去,可是走得很慢很慢,像那些懸浮不動的破碎石塊一樣,被無名的巨大引力牽引著,猶如在一顆迷失在宇宙中的星體荒涼的表面。

在試圖掙脫那引力時,澤村驚醒了。放在胸前的手機猛烈了震動了幾秒,隨即安靜了下來。

“試著往樓下看。”

他騰地從床上跳起來,像捉迷藏的小孩一樣探頭探腦地扒著窗沿,懷著忐忑和驚喜在那被路燈照亮的一小塊空地上搜索著,又在發現目標的時候把頭縮回去。

“為什麼突然跑到這裡來?”

發出這條信息澤村就後悔了。他突然意識到出現在這的也許不是他所想的那個人。在路燈底下站著,為等到他出現而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的是那天拉著他一起去江戶川區自家的御幸。澤村一眼就能認出來。他們見過面,仔細地交談過,哪怕那時候他還帶著深深的困惑。

“是你。”澤村輕輕地說。“為什麼現在會過來呢?御幸前輩,不對……也許我不該這麼稱呼現在的你。你是小時候的御幸吧。”

“我只是恰好散步路過而已。”他笑著答道,“真有趣,為什麼澤村這回認出我了?肯定沒有人告訴過你,他們誰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願意告訴你這些事。”

“他們?……也都是指御幸前輩……嗎?”澤村驚訝時不自覺地睜大眼睛,“我從資料上讀到過,DID患者一般來說並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其他人格的存在。我擅自去查了些東西,從上次不小心看到的醫院名字查起,然後不小心在網頁上看到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DID)的介紹,覺得御幸前輩的狀況有點像……抱歉,我確實故意調查了你的事情。”

“原來如此,這種情況叫做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御幸,或者說現在借用著御幸身體的少年,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澤村不止是個笨蛋嘛。明明連醫生都沒有診斷出來,只開了些治頭痛的藥。你也不用道歉,畢竟我不是那個不信任人又容易生氣的御幸選手。他不會知道我們之間的對話的。”

果然是小時候的御幸的人格,澤村心想。嘴巴毒辣這點和他最熟悉的御幸如出一轍。高中時代那個性格惡劣的捕手一臉壞笑的模樣忽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伴著熱辣辣的酸痛感,讓他忍不住用力抹了抹眼睛。

“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其實這都是你裝出來的,你只不過是想像以前一樣捉弄我,根本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病,像DID那種全日本都沒有幾例的,那麼罕見的……”

“澤村果然是個愛哭鬼。”

這句話本該讓他感到生氣才對,結果眼睛反而越抹越疼了,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任憑淚水肆虐。

“反而得讓小孩子來安慰你麼……搞不清楚你的哭點。”


漸漸的,漸漸的,連聲音都聽不清楚了,像隨著風飄遠了一樣,融進一片深深的森林裡。那天夜裡飄了幾滴隨著秋天腳步而來的小雨,令悶熱了好幾天的城市迅速冷卻下來,連一向嘈雜的蟲鳴聲都沉寂了不少。柏油路面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積水,碎在上面的燈光匯成一條斷斷續續的小徑,不知通往何方。澤村在那條小徑上遇到了一個愛把棒球帽歪著戴、愛笑的矮個子小男孩。這一回,他坦然地牽住了那隻朝他伸來的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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