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翾

现在只搞Dr Stone的千幻。
补文走凹三,ID=leslap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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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澤】陽光輾轉的森林 09

9. 

No, I never wanna lose you in the forest of the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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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北陸新幹線軌道往西北方向行駛的列車上,剛剛升起的冬日晴陽以斜角投射進過道右邊的窗戶,描摹著玻璃上細小的刮痕與紋路。窗外被速度模糊的景物虛影因日光而更顯刺眼奪目。那都是澤村熟諳的景色——東京往長野的線路的景色。他計劃過在休賽時歸省,回到長野老家休憩並跨年。但他當時並未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坐在對面的人令他神經繃緊。御幸,不,“和哉”時而撐著下顎看窗外,時而用眼角余光打量著他,嘴角以一貫的弧度微微勾起。

“就像私奔一樣嘛。被誰發現了又要熱鬧了。”

話裡的敏感詞令澤村一下就漲紅了臉,但後半句話很快令他情緒轉陰。

“是的,正在鬧緋聞的風口浪尖跑出來,對你來說又是一次作秀機會。”

“你認為我會以毀掉御幸一也職業生涯為目的行動嗎?”

“噓。”澤村緊張地示意他降低音量。“反正我只知道你現在幹的事情和這差不多。”

他一面應付和哉,一面控制自己的情緒流露並減少話量,以免被和哉發現此行的真正目的。和哉平時的狀態給他的感覺像高中時代以耍他為樂的御幸,儘管那個人格行為中強烈的控制欲和作秀傾向又將其與毫無惡意的壞心眼區分開。但和哉毫無疑問也是御幸這個難以猜透的人展現在人前的一小部分,是他需要了解的一部分。澤村唯一的擔心的是和哉的不配合。對和哉來說,演一場戲來誤導診療也絕非什麼難事。

“你在想,為什麼我明知此行的意圖還會願意跟你過來,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擔心我關鍵時候會攪局,甚至找機會再偷襲你,對不對?放心吧,澤村君,我不會做什麼。我來只是因為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想要知道的事情’……那是什麼?”

“澤村榮純,你認為為什麼人類會產生恐懼?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他們會做什麼?”

“喂,是我先向你提問的。”澤村撇嘴,對他莫名其妙的問題不屑一顧。

“別一對我說話就這麼衝,像隻炸毛的貓咪一樣。”和哉的笑容看似絲毫不在意,“我覺得你很適合回答這個問題。”

澤村的心隨列車的顫抖而咯噔地顫了一下。和哉知道高中時發生過的事,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澤村往後一靠,盡量讓自己姿勢放鬆,“對我來說,恐懼是人類成長中必然的試煉。要不是對某件事產生了畏懼之心,就不會認識到那是個非要跨越不可的困難,自己也就不會更努力地往前進。我相信這就是恐懼存在的最重要的意義。”

“果然是個小鬼。徹頭徹尾的棒球笨蛋。”和哉放肆地大笑。

“你有本事再說一次!”澤村這回是真的要氣炸了,但和哉說話的聲音就像盆冰水澆過來。

“在我的意識中有一個洞穴,我想那就是恐懼的具象化,雖然我感覺不到這份感情。我缺少感情,你知道。我不知道洞穴裡面有什麼,它為何而誕生,但只要往其中填充一些東西對它的恐懼就會平息。我想我的天命就是處理掉那些把御幸一也逼到臨界狀態的壓力,多事的媒體也好,嫉妒的同伴也好,這些都是我力量和快樂的根源。我不想去了解為什麼。有些事情,也許永遠不知道才好。”

“我從來都不相信這句話。”澤村握緊拳頭。“只有當了解了一切之後,才稱得上有選擇的權利,選擇與恐懼繼續戰鬥還是逃避。我不太會表達,但是習慣於把曾經痛苦的經歷掩埋心底,只會讓它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扭曲,越來越強大,才會變成那樣的空洞。”

和哉移回了投向窗外的視線,似笑非笑地瞇著眼睛。

“你果然,是個有趣而又令我恐懼的存在,澤村榮純。”

澤村這時候還沒能完全理解他話裡的意思,只能生硬地迎著這個有著御幸容顏的陌生人的注視。

 

 

JR長野站下車後轉了幾趟巴士,輾轉跑了兩個多小時他們才到達目的地。丛山中的森林裡秋天最後的紅葉依然隱約可見,掩映中的白色建築群猶如世外桃源。童年的友人在這座療養院附屬的研究所工作,聽說澤村含糊的請求之後二話不說給他介紹了在這家研究所工作的教授。比起冒著被多事的媒體發現的風險出入東京的醫院,這家隱蔽在叢山中的設施讓他們安心很多。澤村在門口撥了個朋友留給他的號碼,沒過多久就有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性來門口迎接他們。對方聽了他們的自我介紹之後竟沒有什麼反應,彷彿對世間的一切漠不關心,但一聽說其中一位是DID患者,便立即對他們表示出極大的興趣——畢竟這在日本可稱為是數千萬人口中只有一人的罕見病例,出現在成年男性身上更是少之又少。

下午幾乎都是單獨診療的時間,澤村只能在外面乾等著,耐不住了到附近風光秀麗的小樹林去轉悠轉悠。夕陽下山的時候他剛好來到一處視野良好的高地,站在突出的大石頭頂上看著遠處群山被染成近乎鮮紅的金色,又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燦爛,一股極其懷念而又蒼涼的氣息忽然朝他襲來,夾雜著初冬的山風,以及一個強烈的願望。他想帶御幸來看看,這自己熟悉無比的景色。這些山巒與田野是他的一切。就像那家安靜街道上毫不起眼的作坊是關於御幸的一切。

 

晚上用餐後另一輪診療時,教授把澤村叫到辦公室,給他泡了一包紅茶。御幸還在隔壁繼續測試,據少年人格晚飯時向他透露,測試內容就是一大堆千奇百怪的題目,做得頭暈腦脹的。

“出於個人隱私的考慮,測試的詳細內容不能給你看。但是要對結果進行進一步分析並進行進一步人格統合治療的探討,我想你是最好的人選。”

澤村感到疑惑,沒能問出為什麼。教授是他不擅長應付的類型,那果斷的作風和金絲眼鏡框令他聯想起高島禮。她先對澤村進行一系列的提問,再把提問以及下午的測試結果整合成一份詳細的報告。教授把報告交給他,同時向他進行口頭說明。報告中各個人格的大致情況和澤村所了解的相差無幾,但具體分析中許多細節都是他前所未聞,也讓他對DID本身有著新的認識。

“御幸一也的情況並不嚴重,這麼說有三個根據。一是常見的人格只有三個,在許多案例中經過多次分裂,一個個體裡通常會產生好幾十個人格。二是包括主人個在內的這三個人格都沒有明顯的自殘或反社會傾向,只有那個叫貴弓和哉的人格有過分的控制欲和輕微程度的酒精依賴。第三個根據是青春期,也就是初中到高中長達五六年的時間裡,分離症狀都完全沒有發生過。”

“是的,都沒錯,”澤村驚訝地點頭,“您是怎麼知道的?”

“恕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畢竟也算是職業秘密。好了,雖然症狀尚屬輕微,但也不能置之不理。我想你們來到這兒也有了這個覺悟。現階段他雖然情況穩定,沒有社會危害性,但是DID的分裂若不控制,往後一旦面臨壓力,就會有更多的新人格出現,難以保證其中不會出現危險的傢伙。但說到治療之前,還存在著一些測試無法解析的疑點,首先就是現有的兩個人格的形成時間和原因都不明。”

“原因和時間的話,我多少知道一些,可以從他小時候的經歷推斷出來。”澤村配合地答道。

“不,我並不是說不能從他個人經歷推斷出新人格的成因,而是他自己對此毫無意識。有些案例中,某些人格會有逃避痛苦經歷而拒絕回答或者佯裝失憶的情況,貴弓和哉應該也是個會耍滑頭的類型,但是他們確實都對理論上成長中的關鍵事件一無所知。比如,像這道填空題。”

“‘我最早記起來的事情,是和爸爸在只有兩個人的家裡吃晚飯。’”

“還有呢。這應該是和哉的答案。”

“‘我最大的痛苦是失去別人的關注。’……我不太想再看下去了。”

“你明明說過‘想了解更多御幸前輩的事情’。好吧,你的心意跟我們這種直接窺視內心的做法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總而言之,在他們的答案中似乎沒有提到任何跟交通事故甚至母親有關的詞語,也能夠判定他們沒有逃避痛苦的傾向。另外,在多道題的回答中都表現出記憶缺失的痕跡。例如三個人格都提到過的‘被蒙住眼睛或者蒙住誰的眼睛’以及‘深不見底的洞穴’的夢境。”

關於這兩個自己也曾做過的夢,澤村是再熟悉不過了。

“所以應該還有另一個人格,獨自一個人藏在誰都不知道的地方,我和那個少年都這麼覺得。”

“我們的結論一致,那接下來的話就好說了。”教授把澤村手中的報告收回來,也不管他到底有沒有看完。畢竟這份報告是絕對不能給患者本人看到的。“我也認為還有第四人格存在,從功能上來說應該是專門為了承接創傷性的記憶而出現的,並且抱著缺失的記憶碎片一起沉睡在潛意識的最深處。但是忘記了並非不存在,潛意識深處的人格和他的記憶都在影響著其他三個人格。為了接下來的統合治療,我們必須把沉睡在潛意識深處的第四人格喚醒,但能見到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催眠。當然,你們有權知道催眠的風險,等晚上的測試結束後我也會如實告訴御幸一也。”

“風險,具體指的是?”澤村一直握拳的手心沁出了汗。

“記憶是非常脆弱,也是非常深刻的東西。壓抑在潛意識裡面的記憶突然浮現到意識的表層到底會發生什麼呢?按推斷的話,第四人格是承受了最痛苦悲傷的記憶的人格,對其他人格來說那份記憶是個神不見底的大洞,他可能會有反社會傾向,或者自殘傾向,但是現在誰都無法預測並進行控制。現在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相信他。所以是否接受催眠以及接下來的治療,是你們必須仔細考慮的事。”

 

 

那晚上,他們住在設施的招待所中。樹海中的招待所內部裝潢雖然簡單,環境卻稱得上是度假區酒店的檔次,夜晚躺在床上也能聽見風刮過樹冠的沙沙聲。哪怕是這般安寧的環境中,澤村依然難以入眠,只能在單人床上轉轉翻騰。在介入御幸的病情後,他自己也找了不少像《精神分析簡化版》之類的書來看,才對教授提到的潛意識和催眠之類的專有名詞不那麼陌生。但是比起弗洛伊德著名的水下冰川的比喻,他認知中的潛意識更像是一座陽光照不進去的森林迷宮,看似令人恐懼,望而生畏,但總會有跡可尋。

“你還醒著嗎,澤村?”

澤村聽到夾雜在樹海的濤聲中的御幸的聲音,但他一時分不清此刻跟他說話的到底是誰。

“治療結束了以後,大家會消失嗎?”

啊,問這個問題的,或許是小男孩的人格吧。

“不會哦。”澤村把醫生告訴他的話以自己能了解的方式轉述出來,“我所理解的統合治療的目的,並不是讓主人格之外別的人格消失,而是把每個人格存在的意義和各自的記憶解放出來,讓不同的人格相互接納對方,了解對方的想法,哪怕多難過害怕的事情,都能夠一致面對。這麼一來御幸前輩就不會總是頭疼,和哉缺少的感情也會回來,你也不需要再強顏歡笑,那個我們都沒見過的孩子,也不必再居住在時間停止的黑暗中。”

“聽起來是很美好的事情。我明天可以去接受催眠,去見見那個連我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現在的我有阿里阿德涅的線。”

“阿里阿德涅的線?”

“希臘神話中,美麗的公主得知王子要到巨大而複雜的迷宮中心殺死怪物時,給他的禮物。王子把線的一頭系在迷宮的入口,跟著滾動的線團一直往迷宮深處走,在殺死了怪物之後,又沿著線的標記走了出來。但我一直覺得那條線不僅僅是標記而已,它最重要的時候是在往迷宮深處走時,一步步走向恐懼的深處時,那條纖細的線一直提醒著你,有人在線的另一端等著你回來。那是約定與希望之線。”

皎白的月光照出樹海的影子,透過拉窗簾的落地窗透進來,像水一樣在空氣中流淌。澤村依稀看到並排的另一張床上那個人好看的側顏輪廓,以及眼角微微閃爍的光點。他朝著天空伸出手,看似握住了什麼。

“約定與希望之線。”澤村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彷彿有一根暗紅色的細線,若隱若現,連接著那隻手和自己的掌心,一層一層,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那我們也作個約定吧。小傢伙不是說過嗎,從來都沒有出去玩過,等明天的診斷結束了,我們就到附近的樹海裡去轉轉,再到我家鄉去。我今天就在附近發現了一個特別美的山頭,可以遠遠眺望長野市,天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看見富士山。”澤村困得有些睜不開眼,但他強打起精神,語氣聽起來很興奮。

“那說定了。說要到長野玩,果然不是騙我的。就交給你了,澤村導遊。”

“一言為定。”

“擁有阿里阿德涅之線的人,會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我是這麼個幸運的人。不行吶,明明擁有幸運還如此貪心,想著要是能早一點點的話,就好了……”

澤村抵禦著不合時宜的睏意。他還想說些什麼,下一刻卻徹底被睡眠奪走了意識。那天晚上一夜無夢,他似乎很久都沒有睡得如此安穩,以至於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陽光透過玻璃潑灑在屋裡,照在身旁空蕩蕩的床上。

手機裡有一條未接信息:見你睡得太死,我先去研究所了。

信息讓澤村空白一片的大腦回過神來。也許只是和哉的惡作劇而已,故意不叫醒他自己先行一步。澤村沒吃早飯,匆匆套上衣服就出門去了。雖然去了也沒法參與催眠過程,只能乾等著教授給他的報告,澤村還是覺得不去就沒法抑制透過劇烈的心跳傳遞來的那股不知名的不安。

有專業人士在,沒問題的。

不論變成了什麼樣子,都能沿著阿里阿德涅之線找到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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