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翾

现在只搞Dr Stone的千幻。
补文走凹三,ID=leslapins。

多谢支持。前坑旧文你们随便点随便留言,不会删的。(也不会回坑的)

【茂灵】即使世界将你忘记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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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那一天,对世界而言,只是平凡无比的一天。


初秋的河堤上,曾经青绿色的草地开始出现斑斑枯黄,看起来好像被阳光烧过的疤痕,躺上去却很舒服,软软的,暖洋洋的。

灵幻像往常一样,中学一放学,就溜到这片河堤来。但他发现桥墩和台阶之间的斜坡中间那块宝座被人占了。换作往常,灵幻会果断换个地方。偏逢今日心情不佳,于是灵幻带着些许赌气心理走过去,准备找碴儿。

一开始因为逆光没看清,走近才发现居然是那个一两个星期没见的大学生模样的黑发男孩。对方也发现他在靠近,抬起头来,难得地对上了他的视线。明明平时总会趁碰上之前马上躲开,就像生怕被发现的夜行动物。

灵幻几乎被那眼神定住,没再往前走,也没躲开他的目光。


“生日快乐。”

那个人似乎开口说了句什么。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哈?”

“今天是你生日吧。”

“……怎么知道的?”

“别用这种看跟踪狂的眼神看着我……虽然突然这样搭话确实挺可疑的。”他似乎小声念了一句不愧是师父之类的。但灵幻既没听清也没听懂。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啊,大哥哥。那你不是跟踪狂是什么?难道是地缚灵?”

“…………是超能力者……吧。”

他也太不擅长临场编谎话了。灵幻替他叹息一声的同时也放下了防御。

“那超能力者先生来这里有何贵干?知道这是我平时常坐的位置吧。”

“不知不觉就坐在这了,抱歉。”说是这么说,他却没有挪开让座的意思。“原以为你今天会跟同学一起去庆祝生日之类的……”

“为什么要一起庆祝生日?不觉得一大早兴致勃勃地打开教室门、或者谈话中四处找时机说‘今天是我生日’找点可怜的存在感的家伙都是笨蛋吗。我可没堕落到想要被那种廉价的‘生日快乐’包围的地步。”

“原来如此。”他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只是认真地回应道。“也就是说,不是不想庆祝生日,而是想让别人发现今天是自己生日吧?”

心里的想法被说中的感觉颇为不爽。灵幻别过头去。真是个怪人。虽然肯定跟超能力没关系,但这个人似乎有看透人心思的能力。齐发下的黑色眸子直直地注视到他眼睛深处。

“如果被谁找到的话,就会觉得自己更特别吧。”

“……怎么、不行吗?”

“当然不会。这很普通。我也一样。重复着一些无意义的事,不是想去找什么,而是想要被你找到。被找到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呢。”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微笑着,笑容里带着些宠溺,又像是刚刚卸下什么重担,又像阳光拨开浓雾一样驱散了他胸中细小的焦躁感。那时候的灵幻还不知道,他和那位不知道名字的自称超能力者之间,为何有种模糊而遥远、仿佛在无数时间重叠在一起的熟悉感。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起了风,一阵气流急速通过狭窄的桥墩,像湍急的河水一样涌来,掀得人失去了重心。灵幻往坡下栽倒时下意识地护住头、闭紧了眼睛,以为自己会滚个好几圈再重重地摔到河滩上。但许久没感觉到身体着地,他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飘了起来,像被坚固而无形的肥皂泡包裹着,安稳地送回了草坪上。

除了他以外不会有别人了。

“你真的是超能力者……!”灵幻连忙从草地上爬起来,惊喜地回过头,却发现原来坐着人的地方空荡荡的,只留下一片扁平的草皮。

“……咦?”

那个人就像被风带走了一样。




当眼前黄昏河堤上的风景迅速瓦解成无边的黑暗时,影山茂夫才反应过来,自己触碰了绝对不能犯的禁忌。

时间的通道发生了扭曲。实验手册上写了要避开那危险,但描述不出来具体会发生什么。一开始仿佛身处于一点光线也无法触及的深海,巨大的压力碾碎了五感,没有时间和方位感,无法呼吸也不能动弹,要不是超能力的罩膜保护着他,恐怕就真的被从世界上消除了。哪怕能勉强保有实体和意识,却什么都不能做。手册上说他只能等观测者找来。谁能找到这种地方来?

但灵幻师父找到了他。世界以微微讽刺的方式实现了他的愿望。先是找到的那封作为媒介的信,然后找到了他能传过去的仅有的能量。那时候黑暗里会垂下一根红线,握在手里,有时能看见画面,有时能听到声音。红线很快会被消失,但下一次又会出现,仿佛师父的感情探过来,越过空间。那些感情如生命的泉水,化作新的能量,让他渐渐恢复了知觉,渐渐能在黑暗中移动,尝试将自己的情况传到回不去的那个世界。

最后一次,将自己的记忆以能量的形式传给灵幻之后,影山茂夫疲惫地阖上了沉重的眼皮。师父说了,下一次睁开眼睛时就能回家了。他总能用一两句话让他安下心来,他再一次把一切交给那个人,陷入了沉眠。

到头来,还是一味地在依赖师父而已。和五年前的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呢。

正因如此,自己才想要师父一直在身边吗?



在数次时间旅行中,他见过和他相遇之前的人生各个阶段的灵幻。就像在观看一卷卷陈年的录影带,安于在画面之外阅览着那些没有自己的故事:小学的时候,修学旅行的时候,跟自己一个年纪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刚找到工作忙着跑业务的时候。那时候灵幻的身边没有自己的位置,他只是那些时空的灵幻师父生命中小小的路人。

这么做也许毫无意义。“想见过去的某个人”,是他答应参加实验的唯一条件。是好奇心?影山茂夫当然知道好奇不是什么好念头,即使是许诺要一直在一起的两个人,依然应该有着彼此独立的人生。

灵幻答应了一直和他在一起,此外别的他都可以不在乎。他可以不在乎师父一次又一次装作若无其事地躲开他牵过来的手,不在乎师父遇到撒盐解决不了灵异案件总是最后找不到芹泽和小酒窝了才找他来帮忙,不在乎师父在被他问到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装傻说龙套的话义务跑腿券。只是心安理得地当着师父的徒弟时觉得大人像座大山,庇护着他,包容着他,接受他的仰望;想要靠近一些的时候,那座大山就成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巨大迷宫,忽近忽远。迷宫深处传来两个声音:一个对他说,你知道师父多在乎你,听你商量烦恼,从来不会忘记你的生日,升上大学之后也让你在家里留宿,从来不给自己好好做饭的人为了你学做饭。灵幻师父只是不坦诚而已,师父总是习惯说谎,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大人需要这么做。另一个声音同时说:你知道他只是在配合你而已,他根本不会喜欢上你。你知道那个人只是害怕寂寞,又害怕付出真心。不然他为什么总要在你面前把自己伪装起来?中学二年级那次他对你说了真心话,你想想,之后还有过吗?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两个声音从来没法达成一致结论,最后都变成风,从耳边溜走了。


那些都无关紧要。他想。不管从怎么样的梦中醒来,只要看到这个人在枕边,就会把所有糟糕的想法、焦躁和不安全都藏进柜子最深处,只留下那些温暖而柔软、明亮而又美好的事物。


就像现在。





影山茂夫睁开眼睛。透过窗帘的微暗的白光没有时间感。眼前房间的格局熟悉又陌生。师父坐在他床边,清瘦的脸上漫着微笑和几分疲惫,仿佛从昨夜起就一直在这守着他,注视着他,又仿佛在他睁眼的这一刻之前两人已经许久未见。记忆里很少看到师父这样的表情。

对了,是那时候吧。

影山茂夫好像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觉得自己做了好几个梦,像套娃一样一层包着一层。现在应是回到现实了,梦也忘了个干净。他记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这儿是师父家。昨天晚上超能力管理机构的人在大学里找到他,请求他协助进行一个特殊的实验。本想跟师父好好商量一下,但到师父家之后时间太晚,没聊几句就倒头睡了过去。


“早啊,龙套。”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从被窝里爬起来。身上穿着的,是师父的睡衣。昨晚上灵幻应该是窝在地板上睡了一觉,而床铺早就收拾好了。

“师父洗过澡了?好香的味道。牛奶味的沐浴乳?”

“你鼻子也太灵了吧。”

“因为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啊。”

“先喝点水?早饭准备好了,你要牛奶还是咖啡?”

“牛奶。”

灵幻念叨着,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一边起身继续为早餐准备。

“师父。”他朝那个背影喊了一声,“今天是几月几号?”

“嗯?”灵幻回过头,表情有些微微的疑惑。“XX月XX号。”

他没听清灵幻说的时间,但也没再问。


早餐是草莓果酱土司和煎蛋,还有他点的牛奶,盛在黑色的马克杯里。师父用另一只白色的咖啡杯。他们面对面坐在方形小餐桌上,他背靠着厨房那边,而灵幻背后是阳台。“冰箱里就备了这么些东西,将就一下吧,你大晚上突然打个电话说有事要商量,我根本没时间准备。”灵幻一边把果酱往面包上抹一边说。

“这样就好。跟平时师父吃的差不多就行。”

“这怎么行。我三十多岁一个人随便怎么吃都行,你这种在长身体的小孩子就不一样了。”灵幻咬面包之前嘬了口黑咖啡。影山茂夫喜欢咖啡的香味,但即使加了牛奶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现在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长得比你都高了。”

“那也还是小孩子。这个跟块头没关系。”

“师父也有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吧。要是回到那时候……”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赶紧啃了两口面包。灵幻像是没听到似的,漫不经心地问道:“要商量的是什么事?昨天你说到一半就睡过去了,一直吊着我胃口。”

“师父还记得超能力管理机构吧。他们昨天找过来了,说请我协助他们进行一个实验,具体的内容……”影山茂夫踌躇了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具体的内容要保密。大概要持续一两年的样子,每个月去一次,给的补贴还挺高的,一次就差不多相当于在相谈所干半年——开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不过不是挺好吗?虽然我明白你不太想跟超能力机构扯上什么关系,但又觉得以前能力暴走的时候给他们惹过麻烦因此对他们的请求无权拒绝。如果你是抱着这种矛盾的想法在勉强自己,那果断拒绝他们就好。”

“那倒不是。我确实想过,在日常生活中跟超能力彻底撇清关系。但正如师父很早以前说过的,这个能力就像刀具一样,可以伤人也可以助人。我想更好地理解它,才能真正回到日常里去。”

“你有这么清晰的信念,那就好。”灵幻把剩下的另一个煎蛋夹到他盘子里,再把空碟子叠起来。

“要商量的就这些?”

“嗯,没别的事了。”他把煎蛋夹在两片抹了蛋黄酱的面包之间,咬了两大口,用脸部咀嚼的动作藏好自己的表情。想着能见到在他面前总摆出一副大人模样的灵幻小时候的模样,他差点飘浮起来。下次师父还说他是小孩子的话,就用他在时间里发现的秘密来反驳他就好了。

影山茂夫没有注意到,灵幻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一切都看在眼里。

灵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龙套。在这个实验开始之前。”

“是什么,师父?”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喉结动了动,抬头看着灵幻的眼睛。灵幻的脸逆着光,那是阳台外面的光,天空明亮得一片泛白,看不见别的景物。但他只看得清师父的表情,那表情和平时甚至除灵时候不一样。毫无矫饰的认真,像是下定了决心,这让他想到这天早上守在他床边的灵幻,似乎也一直有什么想对他说。

“还记得两年前你说过的话吧?‘我还是需要师父在身边’。谜一样的告白。当时可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嗯。”忽然的旧事重提让影山茂夫的脸上泛起淡红,像沾上了草莓果酱没擦干净。“因为我确实也不太明白。不过师父还是答应了会和我一起找这句话的答案。”

“其实早就找到了吧?答案。”

“欸?” 他抬起头,不敢眨一下眼睛。灵幻把左手平放在餐桌上,跟他的手靠得很近,稍往前一些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至少我找到了。其实听了龙套的告白之后我就明白了,只是自己也不知道那个答案能不能说出来。早些时候我对你说过吧?我一直最讨厌自己了,讨厌得想用满口谎话把自己藏起来。但是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灵幻的左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人就会想要向前迈进。”

影山茂夫答不上一句话来。

“但是呢,人果然还是没那么快改变的。就算明白我们之间并不需要谎言来维系,但我还是一直在撒谎,害怕把真正的自己交出去。抱歉,龙套,你师父是个胆小又爱自作聪明的家伙,从小就是这样,积习难改。所以,龙套有什么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多问。我不可能明白,在我的过去到底有什么在召唤着你。不管我对你说这样下去将发生什么,我知道那都无法干涉你的决心。”

灵幻的语调一直平静,但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似乎在颤抖着。影山茂夫把右手伸过去,盖在师父微凉的手背上。

“……师父,你知道实验的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眼前的灵幻来自未来。但师父和他的记忆是连贯的,时间在那个人身上留下的痕迹即使再不明显,弟子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不知道,我说了吧,龙套不打算说的事我不会问。”

“不,我要说。本意是要跟师父商量的,而且这个事情有可能会把师父扯进去。我在想什么啊……这是必须要跟师父商量的事才对。”

灵幻紧握着他的手,他这才发现颤动着的并不是师父的手,而是桌子,连着桌上的水杯、盘子、马克杯里还剩一点没喝完的牛奶,都在抖动着,像一场酝酿中的小型地震。但师父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安静地听着。

“跟师父不一样,我比较笨拙。我现在还没找到答案,我想过是不是因为超能力师父会把我留在身边,又觉得即便是那样也没什么关系,但现在好像搞不清楚了……所以如果看到过去的师父的话,会不会明白什么……”

“笨蛋。”灵幻一脸严肃地批他。“傻孩子。你这样不就跟我一样吗,就像那时候我也害怕龙套一发现真实的我就会离开一样,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而已。龙套,听着。”

“从你找到我的那天起,我就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最早可能是想利用你的能力来工作,但是越相处下去就越明白,龙套对我来说是个多么特殊的存在,即使后来认识了别的超能力者但只有你不一样,这份特殊跟超能力无关,因为我们是两个一直在找对方的家伙。从你那时候找到我之前就一直在找了。不过我也是个自作聪明的笨蛋,很久以后才发现,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答案,像摆在桌面上的碗筷,就在他眼前,在每一天的现在,过于显而易见,才一直不容易被看见,甚至不惜追溯到时间深处。

影山茂夫觉得好像有什么一直在喉咙里梗着,闷在胸口,他使很大的劲才能发出声音。

“结果还是要师父告诉我……我果然,还是需要师父在身边。我喜欢灵幻师父。”

“因为你是小孩子嘛。”灵幻笑了。“即使是小孩子也没关系的。茂夫,我早就准备好了,把从今往后的人生都给你。早就想好了答案却从来没告诉过你,真的很抱歉。”

师父的话音刚落下,风从阳台上、窗户里灌进来,越来越猛烈,扯掉窗帘,卷走桌上的杯碟餐具,连桌椅和衣柜发出巨大的框框声腾空而起,连墙体和地板都开始崩毁。起初以为那是自己的能力又暴走了,但并非如此。他的意识清醒得很,灵幻紧紧地将他护在怀里,被风掀得乱撞的杂物都完美地躲开了他们。

已经没事了。

撕碎一切的强风中,只有师父的话格外清晰。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依然是白色的。模糊的白色渐渐聚焦,才看清那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周围似乎有杂音。影山茂夫微微转了转头,看到墙壁下方摆着大排大排的电子仪器,穿着白大褂的人四处走动。

这次似乎是真的结束了。

注意到他醒过来了,那些人聚集过来。

“师父呢,灵幻师父在吗?”

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后,他问道。

“灵幻先生说要回趟事务所,晚一些在家等你。”

其中一个白大褂答道。

他稍微放心了一些。想了一会儿,他又问道。

“今天是几月几号?”

“二月十四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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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8和9两章的对话化用了太多师父在告白篇说过的台词,就此摘录一下(自己意译的可能跟汉化组的用词有出入以汉化组为准):

“我一直在说谎,对客人,对你也是。你第一次来事务所的时候,我对你说了谎。装出理解你的烦恼的样子跟你谈话,你也轻易相信了我,所以一直骗你让你为我工作,从那天直到今天,一直。我其实一无所知,对超能力的事。这就是我的真实身份。一直摆着师父的样子很抱歉,这是最后一次了,再听我一言也无妨吧。你不是特殊的,每个人都有两面性……没必要为了这个太过烦恼……我也最讨厌那个藏起来的原本的自己,但跟这个不一样我并不讨厌在相谈所的时光。因为我的谎言我才能遇到你,龙套也是有了这个力量……才有了现在的你。总而言之,你只要保持这样就好,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没问题了。差不多该接受自己了吧。是龙套的话肯定能做到的,这点我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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